【港城文艺】卜伟:张老弗老
薛老和张老都是我尊敬的老先生。薛老话不多,大部分时间是听你说话。张老话也不多,但要是聊起书法,他能说上一天都不带重复的,你根本就插不上话。就是这么一个可爱的老头,对书法艺术几十年孜孜不倦笔耕不辍。什么都不用解释,他就是喜欢写字。更难能可贵的是,老先生对于书法不泥古。按道理,像他这个年纪,吃老本就够了,但张老的作品竟然每年都有新意。每有得意的作品他都会拿出来让我欣赏。笔法严谨,而且吸收了许多书法的现代元素。给我的感觉,他的作品完全不像出自一位耋耄之年的老人笔下。
我认识张老好多年了,好多年是多少年?我算了一下,最起码是二十年。我的书房里挂着一张条幅,内容是龚自珍的乙亥杂诗,就是张老送给我的,书写的时间是1995年。云淡风轻,一晃二十年就这样过去了。我记得二十年前,张先生从图书馆离休,我也刚刚参加工作。那时,我对书法异常的痴迷,好像是他在老年大学讲课,我第一次见到了张先生。过了一段时间,具体的情节记不大清楚了,张先生赠我这幅书法作品,我一直挂在书房里。我喜欢他笔下的那种潇洒,他的书风味道纯正,像品一盏香茶。
我常向张老请教书法。张老说,他的书法是“吃杂粮”,阳刚也罢,阴柔也罢,只要能打动他,都喜欢。每次去先生那里,都会驻足欣赏老先生客厅里悬挂的六条屏,是他八十岁时书写的柳永词《望海潮》。用笔飘逸,章法跌宕洒脱,堪称精品。看着墙上龙蛇飞动,签有“水”“田”“月”三方印章,不解,询问张老。张老解释:这水田月是我的斋号。六十年代初,我三十出头,在锦屏的农场参加劳动。一天,生产队插秧到深夜。那天,正好是农历十六,水田里倒影着明晃晃的圆月,颇有诗情。多少年过去了,那场景还记忆犹新。后来,仔细琢磨了一下,这水田月,正好是我名字中的渭字,因此就用了这三个字做了斋号。我听完颇有感触,这里面能感觉到一个微笑老人的人生态度,在逆境中依然能发现美,而这种心态也正是一个艺术家所必须具备的。
我从来没有欣赏过张老现场挥毫。与其他书法家不同,张老很少当众挥毫。哪怕就写两个字他都要琢磨很久,不轻易落笔。我知道,老先生把书法当成事业来做,正因为如此,他才不轻易落笔,内心保持对这门传统艺术的敬畏。我记得有一年他去慰问部队的时候,现场书写了一幅对联,等电视台播出的时候,他在电视前发现自己的那幅字写得不好,又专门写了两幅,把现场书写的那幅要回来撕掉了。就是这样一位对书法艺术执着近乎痴迷的老人,对每一幅作品都异常的用心。因此,可以这么说,张老的作品就没有所谓的应酬之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