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/张雨倩

 

 

 

在连云港时，每天乘公交车上班经过那一站，都会碰到那个报童。他才十三四岁的样子，稚气未脱，一双眼睛又大又圆，忽闪忽闪的，显得特别聪明伶俐，就是走路一蹶一拐，是个残疾儿童。虽然身材瘦弱，又行走不便，可他老是背着个硕大的旧黄帆布书包，装满了各类报纸，左臂腋下还挟着厚厚的一叠。

车来了，他先是在车窗下逡巡叫卖；如果估摸着车停站的时间会较长，他就会灵巧地一跃而上，从前门慢慢地移到后门，完全不像有残疾的样子，他沿途与乘客搭讪，问是否买报。他颇识得些字，常常别出心裁地将重大新闻编成歌谣，念念有辞地借以“促销”。还真能吸引些好奇的乘客纷纷掏钱购买。有人买报，他便迅速而准确地从一大摞报纸中准确地抽出那一份，殷勤地递过去，并麻利地接过报款，快捷地找零，最后还有礼貌地道声“谢谢”。他也颇能“审时度势”，总能赶在车关门之前灵活地一跃而下，然后向下一辆车走去，重复着以上的卖报程序，熟练而有效率。

听老乘客讲，报童是残疾孤儿，与七十岁的老奶奶相依为命，家里实在太穷，再上不起学。辍学后，懂事的他承担了养家的一份责任，开始学着别人在车站卖报，赚点辛苦而又微薄的小钱，贴补贴补家用。他以前学习成绩很不错的，人也聪明好学，可惜只念到初一……说到这里，报童的遭遇让一车人都沉默无语。因此，很多熟识的乘客便专门在他这儿买报，如果哪天没见到他，还会猜测他去了哪儿，怎么没来。好心的司机对他也格外眷顾，往往有意稍稍多停一会儿，待他做完“生意”稳稳下车后才小心翼翼地关门。还有人故意多给钱，大方地表示不用找了。但小小报童居然倔强得很，决不随便受人恩惠，一分一厘也不“苟且”多收，必得执拗地找清才心安理得地离开。

有天早晨下大暴雨，雨水如注，顺着车窗往下淌。路上行人稀少，车上乘客寥寥。又到那一站，我习惯地望向窗外，寻觅那熟悉的小小身影，却不觉哑然失笑：这么大的雨，谁会出来卖报？然而，正当我准备闲目养神的时候，一个熟悉的清脆童声在耳边响起：“卖报，卖报!”睁眼定睛一看，他居然还在，整个人套在一件不合身的大雨衣里，浑身是水，愈发显得瘦弱可怜。他仔细地保护着报纸不被沾湿，却摘下了雨帽，任雨水淋湿头发。由于来回地奔走，他的头上腾腾地冒着热气。那天，车上的乘客几乎人手一报，有的已在别处买过一份，就再挑张别的报纸，大家都为报童的“敬业”和艰辛而既感且佩。

 有段时间，卖报人越来越多，“竞争”空前激烈。这一站新来了个形象猥琐的中年卖报人，故意与报童过不去，嫌他“抢了地盘”。有一回，报童正要递张报纸给车上的乘客，冷不防被中年人一把推开，抢了这笔生意。报童瞪了他一眼，没理睬，转而上车去。中年人竟乘他上车时在后面悄悄使了个“绊子”，报童一个趔趄，差点摔倒在车箱里。没想到这立即犯了众怒，车上车下的人们仗义直言，纷纷指责中年人以大欺小，不要脸，没有良心云云。搞得中年人脸上挂不住，恨不能钻进地洞里，最后灰溜溜地走开了。报童噙着泪，郑重地给大伙儿鞠了一躬……

后来，那里搞道路建设，车站被取消。从此再没有看到那个报童，也打听不到他的任何消息，但至今还在挂念：小小报童，你现在还好吗？是不是上学去了？如今连云港慈善蔚然成风，开展了很多公益活动，想必你也一定能得到社会的关爱，从此可以上学读书，祝你好运啊!